作为一名资深拖延症患者,我曾经深受其苦。
有时候我觉得是成功学留给我的毒害,那时候让我变成了一个励志型的青年,让我学会了“要成功,就得比别人付出4倍的努力”和“要成功,就要学会给自己制定梦想和计划”云云,于是我成功的把这两个东西变成了拖延:努力和梦想。
例如某个瞬间,我突然觉得人生如此黯淡无光,着实不该。我要做的事太多,要锻炼身体,要多读书,要学英语,要多社交,要学会旅游,要好好工作等。然后我很兴奋的给自己在心里默默的列了一堆该做的事,决定从明天开始去做。并列了诸如此类的计划:每天早上7点准时去跑步等。然后第二天一睁眼发现已经快8点了,然后挣扎下要不要起床,摸起手机刷几轮朋友圈、微信、QQ等,再挣扎下就9点多了,望着窗外的太阳做了个深呼吸:明天再开始吧。
我的梦想和拖延当然绝非如此。我不仅在生活中有这么多要求,工作中也是,以前领导交代一个任务的时候,我会想等等再弄。直到马上就要到截止日期,才硬着头皮去做。要写个报告的时候也是等等再写。即使闲散想写一篇文章会以“还没准备好”为由不开始写,写了一半觉得不好又删了重写,直到2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只写了个开头,然后就:不写了或者下次再写。
其实无数次决定了要开始,无数次又说再等等。有次我问自己这个等到底是在等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在说:等等,我先再准备下。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做好,我还没有充分的思路,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不仅是怕领导和客户不满意,更怕做出来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接着就告诉自己:怪不得拖延。拖延想保护我,它说了两句话:
我想做的很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都做到。每个小分节都很重要,我不知道从哪开始。
我对自己要求很高,即使你们和我都同意这件事其实不必做到那么好,但我还是想努力做好。
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一个事:我对自己要求太多,而且不能接受自己做不到。于是拖延。
我发现写一个微博的拖延程度要远远小于写一篇长报告,实行一个今天骑车去香山玩的计划的拖延程度要远远小于每天骑车绕森林公园一小时锻炼的拖延小很多,更新网站一个页面的拖延程度要远不及找设计师讨论新网站的架构和设计。这不仅是任务大小的问题,更是任务难度的问题。对于架构大的、程度复杂的、难度较高、惩罚较大的任务,我们普遍拖延,反之则容易开始做。
然而现实生活中,我们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我们拖延的任务,很多任务都是我们自己把它给变大、变复杂、变难度高、变惩罚大的,我们拖延了自己。
印象深刻的是上学那会儿,作为励志青年,我一定要在同学们都约会或出去玩的晚上悄悄跑到自习室学习,我给了自己一个暗示:我要学习。然而到了自习室的时候,我决定开始看书,问题就来了:我是先看什么呢?先从哪章开始看呢?于是结果就成了翻开这本书翻几页,接着又换了一本翻几页。这个习惯到现在也会这样,在工作中,先做哪个工作呢?做了A一会儿,觉得还是先做B吧,结果是都开始了个小头,但都留下了大尾巴。
任务的难度有时候是不可控的。我们之所以这么切换任务,大部分原因是这个任务的难度是比较大的,耗费我们,让我们想做点简单的。这就像看小说的时候就很难切换到论文里,但是论文就很容易切换到看小说的任务里。除了难度外,我还想:把这几个事都做好,现在就想做好。我什么都想学,都想做,这一刻我想都会都做好了。这会儿我自己把这个任务变得更大了起来。
并且,我并不能接纳自己草草完事,我要求质量也不能低,出来我自己不满意的结果。于是我对结果质量的要求变成了增加任务的难度。对于任务的数量也是如此,我还要求自己照顾到相关的细节。
接下来的拖延就更顺理成章了:我没有把握在这个时间段内能够高质量、大难度、数量大的任务,那我就不能开始做。我要等到我足够准备好,有信心,能做到正确与完美,不会出差错的时候,我就欣然做之。当我评估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的时候,我就要再准备下。
这就是惩罚较大。如果没有做到自己的标准,自己都难以接受,通过自责、愧疚、羞愧、挫败、自我否定来惩罚自己。
拖延的背后就是担心、害怕和恐惧。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犯错。当我不能确定让自己满意的时候,我就选择了拖延,等等再做,这样我就可以做好,就可以不犯错。拖延就是这样保护了我们。
除非你意识到对自己的要求有哪些。认识到你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苛刻的人,你才有可能真正做起事情来,轻松起来。不再这样折磨自己:做,就要求自己做好,做不好就骂自己。不做,就骂自己拖延,无用,连这个毛病都克服不了。
我以及我的小伙伴们从小就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做事不能犯错,考试不能倒数。到后来这些标准都内化成了“正常标准”:我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啊,就是正常水平而已。考个班级中等水平高吗?没要求自己考第一啊。拿个1w块薪水高吗?身边的人都2w起啊。做个活只要领导满意就行,没要求多完美啊。做个毕业论文不要求发核心,只要发表就行。不想拿一等奖学金,可是我连二等都拿不到……
当我们做不到自己的“正常标准”的时候,就开始骂自己:当我没有拿到奖学金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做完论文后老师挑了很多错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没有得到领导表扬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的薪水比隔壁的姑娘都低的时候代表我很差劲,当我……我有一万个时候都在跟自己说:我很差劲。但是我却较少说:我真棒。
当我在一万次说自己很差劲的时候,这又代表了我还没有放弃治疗:我还想要做好,下一次一定一定要做好。就为了这个“一定一定”,所以下次来的时候,我就想做好,要准备好了才去做,要有100%的把握做好才去做。
这只是我我们内心深处的 “大法官”。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一个评判标准,住着一个大法官。大法官决定着这个事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好,才算满意的。我们需要去看看大法官的尺度在哪里。为什么我做的不好他就派我来骂我。我在想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让他来折磨我。
大法官用了两种方式来折磨我们:
做,就要做到最好。不存在马虎随便做了的状态。
只有做到了最好,你才是有用的。做不到最好,你就是没用的。
大法官在折磨我们的时候,拖延就跳出来和大法官大战了三百回合:你在潜意识里这么耀武扬威,有考虑过主人的现实情况吗?做不到,我不让他做了还不行吗?
大法官来自于我的童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只有批评少有表扬。当我做好了,就是理所当然不用说。当我没做好,我就会遭到批评和责骂。于是为了更多的得到表扬,更少的受到责骂,我只有要求自己做的更好。这样我就可以活下来。
那时候我还需要妈妈们的爱。所以她掌握了这个标准,她有权利判断我做的事情是否够好来决定给我表扬或者批评。而我把这个标准一用二十年。
现在我们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们可以拿回那个标准。我才是我是否优秀的决定者和判断者,我才是做事程度的决定者。虽然我把妈妈的标准拿到了,并且内化为了自己,一直用这个标准要求着自己。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还可以拥有另外一套标准,我可以决定自己是否优秀,做的是否够好。
或许我做不了那么好那么多了,或许我能做的那么好。但是我决定不再做的那么好才开始去做。也许我真的不能做好,但是我起码可以开始去做了。
所以我换了一套标准来要求自己:我开始去做,我就欣赏自己。虽然我依然达不到原来的标准,依然写出的字很差。但是起码我写了,这就比拖着不写要好很多。我的能力真的有限,怎么做都做不到完美。所以当我面临着两个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后者。这两个选择就是:拖着等到足够准备好的时候才去做然后迟迟开始不了,现在就开始做虽然做不好也接纳自己做的不算太成功。
然后欣赏自己。
欣赏自己就是看到自己做到的部分,对于我,我开始运动了,开始读书了,开始工作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相信随着熟练度增加,我做的会越来越多。起码,我开始做了,不是吗?
我发现做事有几种态度,我按我的重要性在这几者之间做了一个序位:做并做好、做即使不够好、要么不做要么做好、拖到最后一分钟草草做了。
当我做完这个给自己的序位的时候,我发现我以前常常选择最后一个。拖到最后期限,然后急急忙忙做完,但是这样虽然也是做完了,但终究不如开始慢慢做做的好。我为什么会那样选择呢?我发现,因为最后期限的时候交上,虽然做的不好,也不会焦虑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时间去挣扎下:要不要改。也没机会去后悔:就破罐子破摔,这样吧。
做,不一定要做好。谁说一定要确认能做到100分才能开始做呢?有的事情重要,需要我反复核对。但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这么重要,我总得允许自己有些事做到60分就好,并且在只有能力做到40分的时候就开始做。
“做了就要做好”是个规条,这样的规条的积极一面是会让自己努力,阻碍的一面就是会让自己很累,更会让自己在面临有一定难度的任务的时候拖延无法开始。